瑞木鸢

  雪落下的时候是无声的。

  浓郁的夜色里纷纷洋洋地洒下许多白色的灰烬来，昏暗的天空里没有一颗星星。少年木然地看着工作人员在冷清的中央庭匆匆忙忙地跑来跑去，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这一片黯淡里褪尽了颜色。

  “指挥使。”

  赫兰没有回头。他只是迷离地望着窗外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

  “指挥使！”

  晏华猛地攥住了少年的手腕，强迫他抬起头来面对自己。看着那对涣散的绿色眼眸，他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咬了咬牙，似要发作，但终于只是深吸一口气：“过来，有事要跟你说。”

  “……我现在开始相信了，你确实不是他。”晏华轻叹一口气，从办公桌上抽出一沓资料递给赫兰。

  “什么？”少年回过神来，却没有去接，只是仰起头默默地看着神器使。

  “贺兰。”

  看着少年一脸的迷茫，晏华露出了果真如此的表情：“那个黑衣人，他的名字叫贺兰，神器的能力……疑似为控制区域内幻力浓度。”

  赫兰黯淡的绿眼睛里重新迸发出一点火光：“那……”

  喂，明显根本就没有听人把话说完嘛。

  “他的确是个奇迹……”晏华双手环抱在胸前，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，毫不留情地浇灭了指挥使的幻想。

  “只不过很遗憾，他恐怕并不是你正在寻找的奇迹。”

  淡蓝色的光斑飞旋，在强烈的眩晕感里幻化成了漫天明朗的星河。黑雾的气息“倏”地弥漫开来，赫兰用力地眨了眨眼，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来到了哪里，就被一把迎面飞来的椅子砸倒在地。

  他挣扎地爬起来，眼角的余光扫到几只游荡的刀骸。仔细感知了一下空气中的幻力浓度，他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：如果不赶紧把黑门解决掉的话——

  树丛后突然伸出一双手，紧紧地捂住了赫兰的嘴，连拖带拽地把他拉进了树林。

  赫兰下意识地想要反抗，但当他抬起胳膊的时候，突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淡淡的花香。

  他猛地转过头去，看见安托涅瓦轻轻地指指小路，把食指抵在嘴唇上做了一个“嘘”的手势。

  “别怕，”她压低声音对少年说，“你现在已经安全了，跟着我们走就好。”

  幸存者们聚集在空旷的教室里。门外是怪物来回走动的响声，门里只剩下一片寂静的心跳声。

  “有救援队的消息吗？”安托涅瓦神情严肃地问在窗前警成的同学。

  “那边刚刚传来了爆炸声，枪声一直就没停过。”

  赫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，发现那里正是黑雾浓度最高的地方，不由得为所谓的救援队捏了一把冷汗。普通人怎么可能在那种地方活得下来啊……

  “我们要不要试着往那边走一走？”人群中有同学提议，却立刻被赫兰和安托涅瓦异口同声地否决掉：“不行！”

  指挥使瞥了一眼突然静下来的人群，发现连安托涅瓦也在惊讶地看着自己。

  “我是说……总感觉如果往那边走的话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。”赫兰支支吾吾地解释着——在这条时间线里，安托涅瓦甚至还没有成为神器使，鬼知道他的一句无心之失会给这个世界带来多大的麻烦！

  少女奇怪地打量了他一眼，冷静地说：“现在怪物都往救援队那边去了，而我们并没有任何自保的手段，去了也只是添乱。”

  看着同学们信服地点点头，她又补充道：“我们现在先尽量搜救幸存者……”

  话音未落，窗外突然绽开一束耀眼的光。感受着急剧下降的幻力浓度，赫兰疑惑地向黑门方向望去——然而视野中只有一片漫无边际的白色。

  这种地方怎么会有指挥使？如果是希罗的话……他为什么在这里？一时间，许多疑问浮上脑海。不知怎的，他突然没来由地想起晏华的话：那个可以控制区域内幻力浓度的神器使。

  他抿了抿嘴，不希望做出这一切的是那个人，可是又有点希望是那个人。

  突然，被杂物堆积的前门发出了一声巨响，打断了他的思绪。随着越来越急促的“砰砰”声，原本紧闭的铁门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凸起。

  果然，随着空气中幻力浓度的下降，怪物们变得不安起来。赫兰这样想道，伸手就要去推后门，然而门后“喀喀嚓嚓”的响声让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。

  ……刀骸，前门大概率是风镰，挡不住的。他有些艰难地咽了口唾沫，低头看向脚边的阴影——

  “小心！”一把椅子猛地飞过来，砸中了扑向少年的黑魂。然而更多的怪物从阴影里升起来，惊恐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地响起来。

  可恶，如果……

  指挥使下意识地扭过头去看安托涅瓦。少女紧紧闭着眼睛，漂浮在半空中，周围的空间开始浮现出零星的扭曲，虚空纷纷破碎成片。